Kiwi是新西兰的国鸟,也是新西兰人对自己的戏称。前几天,我在奥克兰高级Toastmasters俱乐部以“First Kiwi"(第一位Kiwi)为题做了演讲,缅怀我的导师Kingsley Moody。Kingsley是我见到的第一位Kiwi,被很多人尊称为新西兰Toastmasters之父,2020年11月于奥克兰病逝。
Toastmasters International(国际演讲会)是一个有98年历史的全球性非营利组织,它旨在帮助人们提升演讲表达力,沟通领导力,增加自信。它麾下有一万五千多家俱乐部,遍布全球149个国家。我从2010年在北京加入后,近12年的会员经历带给我很多锻炼和成长,其间我顺利完成了从企业中高层管理者到商务沟通培训师和人生教练的事业转型。Toastmasters的环境对成长很有帮助的,除了其学习成长体系外,还有身边的会员榜样,Kingsley就是让我最为景仰的一位。
初见Kingsley是在2013年1月。当时他作为新西兰Toastmasters的高级领导参加在北京举行的亚太区领导力峰会。我那时加入Toastmasters 两年多,又爱好摄影,志愿为大会拍照。因为正考虑移居新西兰,就特别留意从新西兰来访的人,也就见到了Kingsley 。聊聊数语,就让我感受到了他的谦和。
一年后我和太太带着女儿到新西兰读书。确定学校后,我就在附近走访Toastmasters俱乐部,希望找一家把我的会籍从中国转到新西兰。一个星期二的晚上,我去了Albany俱乐部。当我上台发言时,见台下有个人特别眼熟。我还在琢磨是不是同架飞机里的乘客,那人说,我们在北京Toastmasters大会上见过。那人就是Kingsley!真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在新西兰参加的第一次Toastmasters会议竟然就又见到了他!第二天中午,我又走访了附近另外一个家名叫One Hour(一小时)的俱乐部。无巧不成书,Kingsley竟然又在会场。
后来我慢慢地知道,两天在Toastmasters活动中都见到Kingsley实在是稀松平常。他加入Toastmasters已经有20多年,在2014-2015年间,他还担任了新西兰Toastmasters的最高领导人。他是很多俱乐部的会员(即便是去世时,他还是9个俱乐部的会员,并且在每个俱乐部都担任官员工作),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支持各个俱乐部的成长。
之后我更多地参与到新西兰的 Toastmasters活动中,相继任过俱乐部官员,小区总监、中区总监等职务,和Kingsley的接触机会也多起来,有时甚至一周能见好几次。接触得越多,越能体会到他身上的可贵品格,其中最让我景仰和钦佩的是他那特有的低调和谦逊。
布置会场
Kingsley的谦逊品格可以从很细微的小事中体现出来,比如,布置会场。大多数 Toastmasters的活动,都需要在会前摆放座椅。虽说俱乐部有专人负责这事,但一般都是大家搭手一起干。Kingsley就是永远都愿意搭把手的人。每次我参加活动,绝大多数情况Kingsley会早到场,而且他一定会看到他在帮助摆放座椅。他曾经是新西兰 Toastmasters 的最高级别官员,而且已经奔70岁的年纪,本可以像其他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指挥一下或者点到为止,但他摆放椅子的样子外人一看就是真抓实干,不是做做样子。在摆放座椅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上很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品格。
展台值班
2016年的奥克兰职业博览会上,新西兰Toastmasters大区申请了一个展位,让更多在求职的人们了解到加入Toastmasters的益处。其实,在职业生涯中,有太多机会需要进行口头演讲汇报,如果能够在Toastmasters中得到持久的锻炼,会极大地提升沟通时的自信,帮助职业发展。
作为Toastmasters的积极分子,我当时也报了名参加值班。到达会场后,不出意外地看到Kingsley就在那里,忙前忙后地布置着展台。
任我吐槽
2015-2016年,我担任小区长,负责支持五个俱乐部的工作。Kingsley是我小区内一个俱乐部(Academic Toastmasters club)的会员。即将卸任前我到俱乐部走访,他们的会议上有个空缺时段,问我可否做个演讲。
对我来说,备稿演讲一般要准备好几天,至少要准备几个小时。要仓促上台,多少还有些心虚。不过我也没含糊,请他们找了一本高阶手册(Toastmasters里的演讲项目都是依照某个学习手册),选了一个项目:The Roast(吐槽)。在接下来的半小时我做了些准备,就上台了,反响还不错。我的吐槽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台下的Kingsley,题目是“Kingsley has No Life”,意思是Kingsley没有自己的”正常“生活。
几年过去了,现在我还记得我的三个槽点: 第一,Kingsley没有别的事情干(所有时间都在Toastmasters活动中)。第二,Kingsley没有别的朋友(他的朋友都是Toastmasters)。第三,Kingsley没有别的衣服穿(我见到的他,总是一身西装,领子上还都别着Toastmasters的徽章…)。Kingsley坐在下面听着,脸上带着他那招牌式的波澜不惊的笑容。我想,我那次能够成功地完成吐槽演讲项目,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非常放心地知道,Kingsley绝对不会被我的吐槽冒犯到,他就是那么随和、谦逊。
安装广告
2018年7月,我开始担任奥克兰Toastmasters中区总监。支持俱乐部的活动方面我还算得心应手,但有些工作内容真让我犯难,比如,安装广告牌。以前在国内给俱乐部活动做广告,顶多是打印个大点的宣传页,贴到大楼门口,可在大马路旁安装广告牌,真没干过,更别说在新西兰了。
找谁请教呢?当然是Kingsley,他那时候是我的正式导师。要求提出后,他也像以往一样一口答应。我们约好了一个日期和地点见面。我先到了地方,找了半天才在旁边找到一个停车场把车停好,走到路旁。这时他也正好到达,我眼看他一个漂亮的快速调头,一下子就把车开上了马路牙子,停到草地上。那种驾驶的勇猛果断,让我眼前一亮,与他平时在台上讲话的儒雅风格迥然不同。
后备箱打开,见车里堆放着广告牌,铁桩,还有一些工具。一件桔黄色的铁家伙特别引起我的注意。Kingsley说,这是他安装广告牌必须的独门工具。这是一个铁管子,一头堵住,一头开放,外侧焊接着两个很粗的把手。说着他就为我演示起来,原来,只要双手握住这个工具,即使一个人单独操作也可以把铁桩子一下一下地砸进草地里。难怪他的车子里没有放梯子,否则真的需要踩着梯子,两人配合才能够用大锤把铁桩子砸进地里。Kingsley真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多面手!
Kingsley的独门工具
提供信息
2018年底,我开始在女儿的学校组建一个新的Toastmasters俱乐部,需要20名会员。当我们招募了19人,还差最后一人时,一位有可能成为收官创始会员的人出现了。她叫Kitty,多年以前曾是附近梅西大学俱乐部的会员,后来中断了活动。按Toastmasters的规定,以前曾经的会员重新加入可以免除入会费。如果能帮查到她以前的会员号,她就可以节省20美元,加入我们的机会也更大些。我当时想,国际总部人不熟,不如先问问Kingsley。
我知道Kingsley曾经梅西大学俱乐部的会员,或许他还保存着当时的记录。这种小事我本来不愿意麻烦他,他毕竟曾经做过新西兰Toastmasters最高级别的领导,而且他非常繁忙。但我还是问了,他收到我的请求后不厌其烦,很快就帮我找到了需要的信息。我想他一定是去以前的数据库里面搜索了一番。他就是这样的人,对别人帮助需求,总是能够尽量满足。
有了第20位收官的创始会员,我们筹建的Toastmasters at Kristin俱乐部顺利于2019年6月6日正式成立。
鼓励担当
Kristin俱乐部成立后,作为我的导师,Kingsley仍然时常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在2019年的圣诞活动上,当他得知我们的会籍副主席职务还空着,而我作为俱乐部创始主席努力了很久都没能劝说人来担任,Kingsley就临场起意,向会员们介绍了这个职务对俱乐部发展的重要性,以及从中可以得到的锻炼,鼓励在场的会员踊跃担当。
这时奇迹发生了,有位会员受到了Kingsley的激励和鼓舞,勇敢地自告奋勇接受了挑战,现场投票通过后,她成为了我们俱乐部的首任会籍副主席。经过锻炼成长,2021年她担任了我们俱乐部的主席,她的热情感染着俱乐部里的每位会员。她就是Kitty,当时我请Kingsley帮助找寻会员信息的那位收官创始会员。
Kitty成为首任会籍副主席后我们和Kingsley的合影
促进成长
作为我的导师,Kingsley会定期见面和我谈话。我记得那天在一个麦当劳里,我们点了小吃喝的,入座后我就开始倒起了苦水。
那是Kristin俱乐部的成立初期,大多数会员们都还对Toastmasters的俱乐部运作比较生疏,很多时候我感觉放不下,事事都很挂心。可那次我必须出差回国,而比赛季刚好在那个时候,我很担心俱乐部的演讲比赛因我不在而组织不起来。
听到我的担心,Kingsley问我,你怎样做能够让你即使不在,俱乐部也能举办比赛?这一句话点醒了我,也让我的注意力一下子从担心转到可能性上,转到了如何帮助新会员尽快熟悉流程,担任起比赛的组织工作。现在回想,Kingsley的这一问帮我成长。不但俱乐部的比赛在没有我在场的情况下举行得挺顺利,而且加速了俱乐部新会员的成长。
临场上任
2019年3月,Kingsley帮我在紧急情况下主持了一场演讲比赛。当时我是Toastmasters奥克兰中区的总监,负责支持五个小区,共20家俱乐部的活动。在一个比赛季,A小区的比赛组织得风生水起,有不少选手参赛,裁判,官员都齐;而E小区面临困境,没有人报名参赛,支持的人手也没几个。我和Kingsley都在A小区的比赛现场做支持,这时E小区的总监打电话告诉我,他的小区可能有一个人能参加比赛,问能否用A小区的比赛组织人马来支持。
我征得了A小区长的同意,裁判、计时员等都可以重复使用。但还缺一个比赛主席,这是个关键角色。我当然懂得请人支持要提早通知,这是应尽的礼数。眼下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能问谁呢?我略带迟疑地,问Kingsley是否原意帮忙:如果这个选手来了,你就担任比赛主席行不?Kingsley连想都没想,马上答应了下来。
让我欣慰的是,最后那个唯一的选手来到了赛场,Kingsley行云流水般地主持了比赛,使得E小区在那个赛季并非颗粒无收。(根据Toastmasters的赛制规则,即使只有一人参加也需要进行比赛,选手才能够进入下一个高级别的比赛。)
精神永存
Kingsley的追思会
2020年12月5日下午,Kingsley的追思会在他经常参加活动的礼堂举行。追思会座无虚席。提前安排好的发言一个接着一个,回忆他们与Kingsley过往,倾诉对Kingsley的思念。有的发言让听众捧腹,想起和Kingsley 共度的时光,有的发言令人唏嘘。我提前给组委会发了邮件申请发言,但可能由于要求发言的人数太多,我没有得到在追思会上发言的机会。
追思会那天,我带上了当年初见Kingsley时拍照用的相机,再次作为摄影志愿者。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方式和他告别,这也是冥冥中的安排吧。照片中他已不再,只有他的的遗像。
在Kingsley的追思会上,我手握初次见他时拍照用的相机。
能有机会在奥克兰高级俱乐部做演讲来缅怀Kingsley,让我十分欣慰。这个俱乐部也是Kingsley生前的俱乐部之一。它之所以叫高级俱乐部,是因为俱乐部的会员们都是很有经验并且在各个小区、中区、大区担任职务的会员,甚至有三位现任会员还曾经是新西兰大区的总监。我的演讲让他们想起了Kingsley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引起了不少共鸣和回忆。
Kingsley,这位我认识的第一位Kiwi,他让我景仰,令我怀念!从与他初见到他离世的七年多时间里,有机会作为学徒受他指点启发,感受他的言行,实乃三生有幸。回忆与他的过往,浮现出的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但就是他在那些细微的一点一滴里自然流露出的谦逊,更加令我景仰与钦佩。
虽然Kingsley已离去,他的品格将会继续影响并激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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